楔子

我曾不止一次在傍晚的晚自习课上，倏地意识游离，心思飘渺到了未来。幻想着那场考试后的心情与生活如何如何，幻想着不再受约束时又该时怎样欢欣。

但等到真正经历后，却又出乎意料地平静。那些看似熬不到头的日子戛然而止，像是一根突然绷断的琴弦。同学们的欢笑、物理老师的提问，仿佛还流连在昨天，如同校园的秋桐叶飘落在湖边的水面上，漾起卷卷波纹。

请原谅我的无病呻吟吧，看在这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，头一回经历的份儿上。

高考

很遗憾，我没能成熟到可以风轻云淡地面对它。

由于我的选科是物化地，所以我需要从高考第一天坚持到最后一刻。天气很热，即使躲在树荫之下，也能感受到滚滚热浪。

具体的细节我也记不太清了，只能回想起考场刺耳的铃声和察觉不到语调的人声播报。

值得一提的数学考试。今年的数学远超我的能力所及。无论是数列还是导数，我仅能答出第一二小问。看一眼窗外，进考场前的艳阳天突然转而雷鸣，唰啦啦下起暴雨来。我的心情也从不可思议、焦虑紧张，到最后的坦然接受。

不过好在总体分数上不太难看，算是被英语和语文拯救的水平。

抉择

分数出来后，便是考虑志愿的事情。从小学五年级时起我便坚定地要学计算机，所以志愿无非就是把国内的 CS 排名一拉，分数从高到低排序罢了。不过鉴于国内的升学压力越来越紧张，我个人也倾向于提供保研选项的院校。

最后也是顺利地被某校的计算机录取了。确实 10043，确实去不了美国。和家里人聊了聊经济状况，父母虽然支持但也无能为力。

我也仔细想过为什么想去美国。大概也是为了满足我的虚荣心，觉得赴美就能离迟先生那类精英更近些吧。

同窗们

高中三年里，着实遇到了各型各色的人物，虽然偶尔小有摩擦，但多数的记忆是快乐而明媚的。为了保护他们的隐私，下文均用化名。

夏天

夏天是我在选完科目重新分班后认识的，也是对我影响最大之人。他身高体胖、身形壮硕，留着不长不短的寸头，肤质不佳，脸上总不时冒出小白珠。和我一样戴着黑色拉丝的半包边眼镜。若仅从外形而误认为他是个粗犷的人，着实是大错特错。

他极爱看书。仅从我的印象中，他在学校里就读完了东野圭吾的《恶意》《秘密》，阿西莫夫的《银河帝国》系列，菲利普的《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》以及埃里希的《西线无战事》。他读过的绝不止我忆起来的这些。从古典文学到科幻小说，他都网罗一通。他亦是极护书的，看完的书总是小心翼翼地收藏好。书不轻易外借，若是我们把他的书不小心折了角抑或是划了痕，他便面有愠色。他的读书品味也影响了往后我对书籍的选择。

夏天又是位个性十足的人。上一秒还在开怀大笑，下一秒就突然神色黯淡，陷入沉思，对谁也爱答不理。若问及原因，他说「突然觉得好没意思」。每次遇见这种情况，我便总拿一些烂梗来逗他。对我来说，这样的日子绝不算无趣。他的性格直率，从不忌惮什么，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情商很高。刚和他结识确实会被他的某些话语中伤，但我的一些坏习惯也是在这种直言中才改进的。

夏天的成绩亦是极好的，属于那种不怎么学、很轻松，也能拿到好成绩的类型，这点令我难以望其项背。平时还玩原神（好像改玩星铁了），也算是被我抓住了的话柄，常拿这点来戏弄他。数学不怎么优秀，但对于地理、物理和语文很是拿手。他的眼界开阔，关注时事，对于事物总有自己的独到见解。我和他总有聊不完的话题。

我和夏天谈不上管鲍之交，更谈不上伯牙子期云云。但能在高中三年里结识这样一个趣味相投的人，着实是一大幸事。

明哲先生

我管明哲叫「先生」其实是在挖苦他，因为他确实令我心生厌恶。他完美地符合我对小镇做题家的刻板印象。

我和他在高一上学期就分在了一个班。大概是因为高度近视的缘故，他的眼睛硕大而突出，上唇长着浓密的胡须，永远不剃。总是自认为幽默，爱接别人下茬。笑不露齿，并发出令人烦躁的「嘻嘻」声，上唇的小胡子翘起，油腻腻的像一片黑云，标致极了。

他何以得到「先生」的美称呢？其实有两个缘故。

一是他的成绩确实优秀，常常在全校排名第一。正如他在某次竞选中所言：「在高中三年里，我包揽了全校大部分第一以及联考第一，拥有大联考状元的称号。」也真不愧于他来自衡水的籍贯。

二是因为他的自私自利、自以为是。临近高考，教室内将近 30°C。可是他却因为担心感冒影响考试发挥，总是关掉他头顶上的两盏风扇。做罢，还向同学们双手合十，翘起他的胡子，摆出道歉的表情。同时，他向班主任吹风，要求调高空调温度。要知道，很多同学吹不着风扇、空调，一堂课下来都是汗流浃背。

他偏爱足球，但是人菜瘾大。哪个队伍若是分到了他，整节体育课只有叹气的份儿。他过人爱用踩单车，不过在旁人看来像是老水牛拉车，慢到家了。若是把球传给他，他会负责地把球带到对方边线，然后出界，将球权拱手相让。届时，他会说「状态不好」「太久没踢了」之类的话，操场霎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。

他与另外一个男生卿卿我我、搂搂抱抱，上厕所都形影不离的恶心事我不愿再写，徒增反胃。我敢断言他日后会成为出色的学者或者科学家，只是这样的人我今生不愿再遇见第二个。

陈瑞

陈瑞是我们学校入学时的第一名，也是极为优秀的一个人。他个子很高，身材精瘦，皮肤白皙，戴着金色的圆框眼镜，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。与明哲先生不同，他从未以自己的成绩傲人。

他总是真诚地夸赞别人，发现别人好的一面；对于别人的缺点，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意见，让人时刻能感受到他言语中的细腻。这让我与他的相处十分愉快。

与夏天类似，他也同样博览群书、文采斐然。他偏爱现代文学，喜欢抒情的文字。有时读着读着，情到深处，还会眼眶湿润，潸然落泪。他在周五下午便能写完绝大部分作业，然后在周末捧着自己心爱的书通宵读之，成绩却依旧名列前茅，让我望洋兴叹。

他的视野更是开阔，上知天文、下知地理。对于一些社会现象，我们总有相同的观点和看法。令我印象深刻的是，对于某些事物其实他早已了如指掌，但出于对他人的尊重，他总是装作不懂的样子，恭敬地听别人讲完，随后再表达自己地看法。其心智之成熟令我深受震撼，也促使我改变了自己接人待物的态度。同时，他还是位资深二刺螈（无贬义），新番无所不追。印象里，他常常提起《路人女主》里的加藤惠。

他曾和我说过，其实他也会自卑和敏感。曾给向往的女生写了情书，却被无情扔掉。这让我们产生了更多共鸣。想不起哪个人说过，只有将内心的柔软暴露给你，才算真正的交心。和陈瑞的相识，也是我的幸运，让我见识了双商都高的人的真正形象。

大宝和润仔

若是论同学中感情最深的，莫过于大宝和润仔了。大宝和润仔是我从初中开始就在一个班的旧相识。

大宝身材有些虚胖，硬要我比喻起来，他有点像动画《降世神通：科拉传奇》中的 博林（Bolin）。「大宝」这个戏称其实是我起的，因为他的头像是游戏《三国杀》里的徐胜（其实我从没玩过，只是这个角色在我们班格外的火）而且 ID 叫作「开心大宝」。

在初一时，他的脾气很差。我印象中，他总是和别人不对付。初二时因为学籍的问题，他被退回原籍河北张家口读了半年。等到再见时，感觉他性情大变。变得更加成熟稳重，也更加郁郁寡欢了，仿佛心里压着千斤重的担子。不过上了高中，我们又被分到同一个班，情况就好转了很多，常常能听见他在课间忘我地开怀大笑。偶尔也会拉上我，跑去学校的超市买零食，然后等到快上课时再不慌不忙地走回教室。

也正如他的外号，他后来给人的印象就是憨厚大方。他有零食的时候，定会分给目光所及的所有人。在毕业聚会上，他还说，以后关于牙齿的事他全包了（大宝最后去学了口腔医学 5+3）。

润仔给人的印象就是沉默而内向。他皮肤黝黑，身材瘦高。性格温良，总是给人踏实的感觉，老师应该很信任他。

后记

无论如何，我祝愿我的朋友都幸福美满。也许会有更多挫折等着我。但人总要经历的。乐观也好，悲观也罢，日子会过去。而过去的将再无机会重来。

上次修改於 2023-06-19